江岸,树影婆娑。
花满楼独自在这岸边走了一个又一个来回。他听得到面前的江水不急不缓,奔流不绝,也听得到身后七丈远的地方夜市正火,人群熙攘。他还听得到月光,听得到秋风。
可这都不是他要听的。
他好不容易从陆小凤周围的人群里挤出来,为的绝不是一个人来吹风逛街。
他是来等人的。
然而,再过半个时辰,就连夜市也要歇息了,那人还会来吗?
终于,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
“你来了?”他笑着回身。
那人顿了身形,试探道:“……花满楼?”
花满楼点点头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因为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“等我?”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,“可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”
花满楼笑了:“陆小凤,你最近变得真奇怪。”
“……你说的没错,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。”
陆小凤放弃了追问他的念头,拉着他一起在岸边坐了下来。
可这一坐下他就后悔了,因为河岸被吹透了风,侵透了寒,不是一般地冷,坐下之后竟激得他肚子疼。
“咕噜噜……”
陆小凤忍不住捂起肚子。
花满楼皱眉:“这是什么声音?”
“我肚子饿的声音。”
“你刚才难道什么都没有吃?”
“我要是吃了东西,说不定已经被毒死了。”
“有人害你?”
“也许是有人要害我,”陆小凤一边运功给自己暖身子,一边叹息道,“也许只是我最近运气不太好。”
花满楼大笑。
陆小凤奇怪地看着他: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笑陆小凤若说自己运气不好,那全天下也没有几个好运气的人了!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最近来钱来得容易,花钱也大手大脚,天天招摇过市,简直变得不像你自己。”
花满楼说这话的时候已严肃起来,脸上甚至写着责备。
可陆小凤却已睁大了眼睛,像听故事般一脸迷茫,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你这个人有时候虽然混蛋些,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目中无人,高高在上。你好像特别喜欢听那些人恭维你,以前躲都躲不开的事情,现在倒喜欢黏上去了?”
“……还有呢?”
花满楼听出陆小凤语气里也带着不高兴,于是叹了口气,道:“陆小凤,我不是指责你。古人说树大招风,我总有不祥的预感。”
“花满楼,你继续说说看,我的运气到底有多好?”
“你是想听我讲你横扫赌场的事情,还是讲你查案时,对方不攻自破的事情?”花满楼冷冷道,“你做的事情自己莫非不知道?为什么要听我再讲一遍?”
“这些事我没有做过!”
“你做这些事的时候,我就跟你站在一起。”
陆小凤愣住了,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桶冷水,还是刚刚从江里打上来,冷到刺骨的水。
他忍不住握上了花满楼的手,低声道:“花满楼,不论你最近跟谁在一起,那个人都绝不是我!”
花满楼也愣住。
事情似乎开始变得复杂了。他想。
“你告诉我,那个人现在在哪里?”
“……粼江阁。”
陆小凤起身便走。
“我劝你不要去。”花满楼稳稳地拉住他,道,“你找不到他。”
“我为什么会找不到他?”
“因为我敢肯定,他就是陆小凤。”
这又是意思?他想问他,却张不开口。
同时,他的肚子又叫起来了。
“咕噜噜”——那声音沉闷得就好像一条远古的大鱼,藏在冰层下面,吐出一串泡泡。
那条鱼诉说着它的饥饿,饿得似乎要吞了陆小凤这个人。
江风彻骨,水声吵杂,恍惚间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兴风作浪。
“……我饿了。”他说。
“你饿了?”
“西门吹雪说得没错,杀完人之后,总是会特别饿的。”
他笑着,迈着大步,走过短短七丈路,站在夜市口,高声道:“今夜我请客,各位随意吃喝!”
顷刻间,银票被扔了一地,在风里打着转,廉价得如同坟前烧给死人的黄纸。
——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票呢?
【“这位同志,”西门吹雪忽然拍了拍陆小凤的肩,冷着脸说,“随地扔纸,罚款三元,交钱吧。”】
【陆小凤:……这是哪?我是谁?】
【“同志,请你不要扯皮,配合我们的工作。”花满楼说着,给他撕了一张发票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