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牌的可可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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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小凤相关,混乱杂食

【陆厉】万象皆春.2

“外面天地大得很,我也要闯荡江湖!”

与其说江湖有大小,倒不如说它只是一个概念,是在用水流指代一处切实存在,又根本无法被言明的领域。每个人从出生起就已落入其中,既不必费尽心思要进去,也无法绞尽脑汁地脱离。

但人总是喜欢抗争命运,比如万邑和万冬藏。

“那么多人都去了,我为什么不行?”

万家在万冬藏这一代,好不容易才算真正躲了起来。他们脱离曾经辉煌的江湖生涯,既没有仇家也没有朋友,像普通人一样融进简单的生活里,采药为生,只求平安多福。

可是他无法向儿子解释这一切,因为年轻人没有被岁月碾压过,总相信自己可以创造岁月。

“你胆小怕事,自己躲躲藏藏了一辈子,难道也要我跟你一样?”

岁月也许的确是轮回的,总有人在改变和拉扯它的轨迹。比如多年前毅然决然要万家隐居的太爷爷,又比如现在的万邑。

可是改变也总有牺牲。对于一位父亲来说,绝不希望这种牺牲落在他的子女身上。这一点,他也无法告诉儿子,只能等万邑当了父亲才会明白。

“你教我本事却不让我用,生了我却不让我决定自己的未来,那你何必生我养我?”

没办法动口时,就只能动手了。万冬藏动完了手,只说一句 :“你要是离开这个家,就不是我儿子。”

陆小凤第一次听万邑讲这些时,不由点点头。

“你点头做什么?”万邑问。

“你说得没错,你爹打得也没错。”陆小凤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
“我告诉你这些,不是让你当裁判的,而是要你知道,我信任你。”

“我们只见过几面,你就信任我?”

“我是见你不多,但有个人却告诉了我不少关于你的事。”

“那个人是谁?”

“是我姐姐。”

“你姐姐又是谁?”

“醉春楼你可记得?”

陆小凤当然记得。醉春楼是江南苏杭一带新起的青楼,短短两个月,他就已在常客名单上挂了号。

万邑又道 :“醉春楼里的万香,就是我姐姐。”

“这么说来,你走的时候把你姐姐也一起带走了,你们的日子并不好过,所以……”陆小凤看着万邑身上的粗布短衣,无法再说下去。

“你想什么呢!我就算饿死也不会把姐姐卖到青楼里!”

陆小凤连连点头 :“没错,你的确不像这种人。”

“我遇见万香,是离家之后的事情。她被自己亲爹娘卖去醉春楼,心里想不开,要寻短见,是我把她从运河里救起来的。我还答应她,等我在江湖上闯出名堂,赚了钱,就赎她出来。”

说到这里,万邑忽然叹了口气 :“可你也看到了,我现在连饭钱都是姐姐偷偷拿给我的,能有什么办法为她赎身呢?”

“所以你想要我帮你,把她救出来?”

“不,一定要赎出来!”万邑义正辞严道,“救出来还不是要东躲西藏?我绝不能让姐姐和我一起又过那种日子!”

“可你打算怎么做?”

“我已经有打算了。”

“什么打算?”

万邑不答。

陆小凤等了片刻,道 :“你的打算的确不关我事,可你总不会是为了找人说话,才把我约来这里的吧?”

“当然不是,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,希望你能照顾我姐姐,别让她被恶人欺负。就这么一件事。”

“我是个东奔西跑的人,不会一直待在醉春楼。”

“我知道,但我只是想,如果姐姐被人欺负,至少有个能求救的地方。”

陆小凤又点点头 :“既是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,哪怕你不托我这件事,万香随时找我,我也一样会来。”

万邑也向他点头 :“我本该敬你一杯,今日先欠着,以后我买了酒,一定还你三杯。”

“三杯哪里够?至少要三坛!”

“好,一言为定!”

陆小凤没有想到,这场关于三坛酒的约定实现之日,就是万邑死去之时。

当然,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,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厉南星。

他站在门口,轻轻甩落斗笠上的水珠,衣摆却还滴着水。任谁一路顶着风雨回来,外衣都会湿透的。
金逐流端着酒走向他,叹气道 :“陆大哥,今天怎么样,是不是也不太好?”

今天不好,这酒却温得刚好,陆小凤想。他一口闷下,从喉咙直暖到胃里,这才感到身上回暖了些,血也重新流了起来似的。

“他说他还是头昏,集中不了精神。”陆小凤苦着脸道,“依我看,他的情况比离开时更重了。”

“这不应该的,难道那个姓万的骗人,根本没有给厉大哥看病?”

“我说不好,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万冬藏,只知道照顾厉南星的还是那个小姑娘。”

“也罢,陆大哥你先去洗个澡,暖和一下,红英已经烧好水了。”

金逐流说完,独自走回桌前,坐下喝闷酒。

陆小凤应了一声,又跟迎面而来的史红英点点头。

他们这个院子跟厉南星待的那座相差无几,看起来也像处再普通不过的人家。在邻里看来,金逐流和史红英是刚搬来的新婚夫妇,丈夫是行脚商,妻子偶尔做些杂活,日子安稳平淡。

陆小凤则是不存在的人,因为他绝不能让万冬藏察觉到自己。

当时,万冬藏是从陆小凤手里带走厉南星的。

万邑临死之前,跟厉南星约了一场赌局,赌注是厉南星的命。

陆小凤想不通他要与一个死人打什么赌,心里又忍不住愁苦起来。

“走吧,你还准备在这里站多久?”厉南星拍拍他的肩膀道。

“我有很多问题还想不明白。”

“你站在这里,对着他的尸体,就能想明白吗?”

“可我觉得你或许会明白,我正在想该从哪里开始问你。”

厉南星似乎并不想回答,只是云淡风轻地扬起嘴角,对陆小凤道 :“明天再问吧,今天我们去喝酒,不醉不归。”

陆小凤也只好苦笑着承认,今日的确够累了,那些问题明天再问也没有什么关系。

可令他想不到的是,第二日醒来,厉南星却失踪了。
他再次找到厉南星时,正看见他蹲在小泥炉边生火,炉子上还架着一只药锅。

“厉南星!”陆小凤在他背后大喊。

这一喊惊得厉南星猛然站起,却竟然站不稳,摇摇晃晃差点倒下去。他并没有摔倒,因为陆小凤已及时拉住他的胳膊,让他靠在自己肩上。
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陆小凤问,他先前的所有情绪都变成关心和疑惑。

厉南星已重新站直了身体,平静道 :“我中毒了。”

“什么毒?你是怎么中的?谁给你下的毒?”

“你不必问了,这些都不重要。”

“那什么才重要?”

“这就是我与万邑的赌,如果我输了,还能再活三个月。”

“……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?”

“因为我相信我能解开他的毒。等事情过去,再告诉你也不迟。”

厉南星躬身去看锅里的草药,笑着回答。

陆小凤相信他的笑,更相信他的人。因此,当万冬藏第一次找来时,他们都拒绝了他的邀请。

结果,正如厉南星今日所言,万邑似乎算准了《百毒真经》上的路数。他那一剂“解药”喝下后,整个人好像被灌了十斤烧刀子,昏到不省人事。

陆小凤只好带着他又去见万冬藏。

万冬藏冷笑着说,人可以救,但有一个要求。这个要求就是,他要带走厉南星,并要他从此以后断了江湖上一切往来,跟自己大隐于市。

这就是说,厉南星以前认识的所有人,无论朋友还是仇敌,都再也不会见到他,包括陆小凤。

陆小凤答应了,他相信无论什么时候,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陆大哥,我这几日在想,会不会万冬藏是故意躲着我们,也故意不给厉大哥看病?”金逐流拉着陆小凤一起,靠在长廊下喝酒。

夜里雨势渐小,从屋檐上稀稀落落地滑下来,悄无声息地落在院里,把每一片叶子洗得油亮。

陆小凤并不希望雨就这样停了,因为只有借着水,他才敢翻进厉南星的窗子。

他悠悠道 :“不会,万家退隐多年,早就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,更不会认得你们。万冬藏只见过我,但我相信自己绝没有被他发现。”

“就算不认得,我们至少也算陌生人。他们家医术好,藏身的本事更好,担惊受怕惯了,见了陌生人能不想着摸摸人家底细吗?”

“你和史红英难道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?”

“那倒也没有……我只是猜测。可这敌人越没动静,我心里就越没底。”

陆小凤苦笑道 :“我也跟你一样。当初这个决定是我替他做的,现在至少要确定他的安全,也要知道他的意愿,才能安心离开。结果半个月下来,我两样都不知道。”

“做这个决定,你后悔吗?”

“不后悔,我相信如果中毒的人是我,厉南星也一定会这么做的。”

金逐流摇头道 :“中毒的如果是我,你们就让我死了吧!我宁愿死了,也不要活得像个死人。”

“这是隐居,又不是要你的命。”

“连朋友都见不着,爹娘也不让认,跟死了有什么区别?除了我自己,还有谁知道我活着?”

陆小凤默然,片刻后又道 :“你说得没错,所以我更要知道厉南星怎么想。”

“还能怎么想?”金逐流笃定地说,“厉大哥一定是放不下我们的!”

“我倒希望,他还是性子冷一点比较好。”

“为什么?厉大哥虽然有时候性子冷,但心是热的。”

“就是因为这个。”陆小凤解释道,“你既然能看出来,那么万冬藏也能。他或许是因为这点,才不愿给厉南星解毒。”

“难道他真要留着厉大哥当儿子?”金逐流忍不住冷笑。

陆小凤倒忽然想起那个小姑娘的话来,越想就越不敢回答金逐流。

“陆大哥,你这么苦着脸,该不会是被我猜中了?”

“我也希望你错了,希望我们都错了。”

即便如此希望着,陆小凤也知道自己总要做点打算。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,该去做别的事了。

他转身回房,对金逐流道 :“明天我不会回来了。”

金逐流不解 :“你要留在厉大哥那里?”

“不,我要离开这片镇子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这里有你跟史红英就够了,我本来就不必出现。”

“可是我们又不能天天去看厉大哥,你走了,他要出事怎么办?”

“你只管看着万冬藏,别让他搬家。”陆小凤正色道,“我若是不走,才会一错再错,让厉南星出事。”

金逐流不再拦他,只道 :“好,你一向有自己的打算。但我能不能多问一句,你要去哪?”

“去醉春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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